明和柴家没有任何关系了。那个温文尔雅、文质彬彬的未婚夫再也没有登门,从前的情谊像是雪地上的痕迹,不过一夜,杳无踪迹。
也是,为一个失了清白的死去未婚妻,得罪权可倾国的将军府,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。
只是
只是那件城里最美的嫁衣,还没有绣成。
他为了凑齐彩礼,日日忙着打铁铸剑,哪怕拖着病体也要多赶出些活计,如今水罗缎已经买了回来,就放在女儿闺房的案头,可是会帮自己揉膝盖、会一边数落他又不顾惜身体的姑娘已经没有了。
她死在恐惧之中。
记忆是这样的晦暗,总是茫茫一片灰雾罩在头顶。柴桑将女儿葬在后山妻子的墓旁,买了几十坛春酒坐在坟前。
他不说话,只是默默地喝酒,似乎希望能够醉死在这里。这个矮小丑陋的男人已经一无所有,亦没有勇气再活下去。
他无法复仇,也无法为女儿求得一个公平,他是如此的无能,就像一个废物。
眼前似乎浮现起幼时陪女儿上街逛庙会,看见庙会上有人扮鬼神,小姑娘吓得躲在父亲怀里,惊叫连连。
“无忧莫怕,这是假的,就算是真的也没关系,爹会保护你。”他笨拙地安慰怀中的女儿。
“骗人!爹只会铸剑,又不会武功,怎么保护我嘛!”
“爹爹的祖上可是月支国最有名的铸剑师,爹日后为你铸一把能赶走坏人的剑,你有了这把剑,就什么都不怕啦。”
“爹当我是三岁小孩呀,世上哪有能把坏人赶走的剑?”小姑娘撇嘴不信:“爹又糊弄我。”
“有的,唔,爹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曾经说过,只要生出剑灵的剑,就可以保护主人。”
“剑灵?那是什么?”
“剑灵呢,就是剑有了自己的意识,就像咱们人一样,有自己的喜怒哀乐”
声音渐渐小去了,坐在墓前的男人神情浑浑噩噩,将空了的酒坛一脚踢开。
他食言了,他并没有做出一把能保护女儿的神剑。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铸剑师,容貌丑陋,天资普通,丧父丧母丧妻后,唯有一个女儿掌上明珠,可他在世间的最后一点光也被人粗暴夺去。他想要报仇,但他甚至摸不到仇人家的大门,就被人拖了出来。
他做不成世间最伟大的铸剑师,也做不成世间最平凡的父亲。
命运无常,半点不由人做主。
风冷漠地吹过远处,将坟前的花草吹得飘摇,如生出幻灵,懵懂着有了自己的神智。
醺醺的匠人看着看着,神情突然有了变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