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臣当场哗然。
暮逊隐怒:“杜中丞,你先斩再奏是何居心?你莫非是暗示,我和赵公处事不公,你要找官家坐镇?官家病了几年,你还要用这种小事烦他老人家?”
杜一平瞥一眼暮逊,似不屑他这样的黄口小儿:“此时春耕,农事便是国事!圈地夺田,抢占农舍,这也叫小事,不知在殿下眼中,何事才称得上‘大’?”
暮逊脸色铁青。
与他同朝、被告的最大恶首赵铭和,此时已镇定下来。赵铭和在此关头,仍不担心自己,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太子和杜一平的争执:
奇怪。杜一平不是太子推举的主考官吗?眼下二人是反目了?
奇怪。杜一平一个迂腐书生,从哪里拿到的本应是乔世安才知道的东西?乔世安不是被关在开封府吗,难道太子把人放出来了?
奇怪。杜一平既告了旧皇派,又告了太子派。那么,到底谁能从中得益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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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一平本是榔头,他做出这种事,还悲壮激昂,满朝文武反而不敢碰他。赵铭和在朝上摘冠褪衣,愿意以身作则,辞官求查,还他清名。
跟着宰相的众臣只好白着脸,一同摘冠;暮逊这边的大臣惶惶看眼太子神色,也一一跟随。
如此一来,等杜一平走出皇城时,朝中大半官员赋闲在家等候清查,朝堂瞬间空了大半。百官在废,朝务如何推行?赵公辞官,朝中大务由暮逊一手左右,但暮逊丝毫没有昔日想要的快意。
暮逊急急召开封府官员入宫,欲询问乔世安所在,杜一平怎么拿到的账簿?
叶白此时在开封府审一桩案子,他审了半日,顶着压力将身份不低的凶手关入大牢,整个开封府对他都生出敬而远之之心。叶郎君不畏强权,令人敬佩;但不畏强权到这个地步,叶郎君便不担心自己的官位不保吗?
正是这个时候,东宫来人,召叶白入宫。
诸人皆惊:“凶手刚入牢,太子便知道了?这……”
叶白含笑应了召,在众人的悲壮目送下,他骑马出行,面色如常。
与此同时,杜一平骑马过御街。他春风得意,扬眉吐气,数年的沉郁皆在今朝扫平。如他这样的人,满眼乾坤满心苍生,他做出这种大业,让他立时去死,他也是愿意的……
“砰——”
两边街头有箭袭来,数名黑衣人搭箭持弓,从两边墙头纵下,直杀向这位威武不屈的杜中丞。
文官不擅武,周遭无人相应。仆从与杜一平一同浴血奋战,仍有一箭直入杜一平的肩头。
“嗤——”
杜一平趔趄,目眦欲裂,顶着艳阳天,直直倒地。鲜血弥漫肩头,仆从们大喊:“来人啊,有人刺杀当朝命官!”
那些黑衣人见杜一平倒地,旋身便走。躲在商铺酒楼中的百姓,此时才敢悄悄探出一个头,惊恐地看着这鲜血淋淋的剧变。
人人意识到,朝堂的天要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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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循乘坐马车,急急入宫。
离她的“门禁”已过了大半月,姜循之前安分待府,便是为了今日能畅通入宫,直去东宫寻找太子。
暮逊焦头烂额,在书阁中一人踱步。那些平日跟着他为他出主意的臣子今日尽不敢来,坏消息还一个接一个。
“殿下!”姜循的唤声从书阁外响起。
暮逊激灵旋身,见珠帘轻撞,美人高髻金帛,素衣朱裙,提裙步来。她如救命稻草般,让暮逊目生火热。
暮逊:“循循!”
他接住飞奔入室的姜循,握住姜循的手。他平日见惯美人,但能救人于水火的美人,比千篇一律的小娘子要稀罕得多。
果真,姜循一来,便急声询问:“殿下,入宫时,我听到了消息——杜中丞被刺杀了?”
暮逊郁郁点头。
暮逊沉声:“我已着御医去杜家看诊,让御医务必保住杜一平性命……到底是谁做的?这个关头刺杀杜一平,是想堵谁的口?眼下还能堵得住?更可恶的是——”
更可恶的是,杀人不杀死,不如不杀人。如今众目睽睽,暮逊只能救,但凡延迟,天下悠悠诸口,都要落到他身上。暮逊储君名誉本就不及赵宰相,焉能在此时出错,给他人机会?
姜循蹙眉:“殿下,必是赵宰相那一伙人,坐不住,去刺杀杜一平的。听说杜一平挖了不少人名出来,那边恐怕慌了。”
暮逊目光闪烁一二。
他生烦躁:“眼下我和赵公同舟共济,不是生事之事。”
姜循诧异反问:“殿下何时与赵公同舟共济了,我怎不知道?”
暮逊一诧,觉得她话中有话,不禁回眸看她。
姜循慢条斯理:“我听说了朝会上的事。杜一平不只弹劾百官,还将折子送到了官家案头。殿下若处置不好此事,官家便会过问了。官家病了数年,殿下怎能让官家劳碌?”
这话在暮逊耳中,化成了另一重意思:你的储君之位不稳,不能给官家废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