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无暇关心那是什么东西,目光愕然凝固在刻托的侧影上——刻托竟然,真的在哭。
原来这个冰川一样的存在,也会有脆弱的时候?像放大了一片新大陆似的,塞琉古斯情不自禁地扒着那道缝隙,将脸凑得更近了,想要窥探到挖掘出关于刻托的更多秘密,更多破绽,他的心跳加速,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。这动静却似乎惊动了里边的刻托,他突然朝他的方向扭过头,那一瞬间塞琉古斯窥见了他带着泪痕的面容。这惊心动魄的一瞥令他整颗心猛地一震,却不敢多看,一头扎入了水里。
“是谁!谁在那里?”骤然发现墙角的缝隙,刻托毛骨悚然,追到神庙外边,那不明身份的窥视者却早已不见了踪影。他攥紧了爪心的小小雕塑,不安分到了极点,立刻退回神庙里堵上了缝隙,四处寻找起能藏匿他的秘密寄托的地方。最终,他的目光落到了古神像座下。恐怕没有哪里,比这儿更安全了。
将小小的塞琉古斯雕塑塞进神像尾部的空隙里,他不舍地看了它一眼,将眼泪擦拭干净,他闭了闭眼,转瞬间,又恢复了平常那副威严而冰冷的模样。
……
深夜。
轻轻的啜泣声夹杂着粗重喘息声传进耳里,塞琉古斯昏昏沉沉地睁开眼。一团巨大的物体在他的视域里颤动着,那是一个蚌巢,外层镶嵌着华丽的装饰——是伊西斯的王巢。他怎么会在伊西斯的寝宫里?
他恍惚地心想着,朝那个巢居缓缓靠近,看了过去。
“不要……别碰我……”
一只苍白而修长的蹼爪从蚌巢的缝隙里探了出来,攥紧了蚌壳边缘,他认得,那是刻托的蹼爪。不同于拿着蓬托斯之矛教训他的时候,它颤抖着,看上去那样柔软,那样无力,骨节浸染着暧昧的红晕。
“刻托?”他心下一紧,情不自禁地喊出声。
立刻,另一只更大的蹼爪从里面探了出来,紧紧扣住了刻托的蹼爪,满含侵占意味地嵌入他的指间。
瞳孔缩紧,塞琉古斯头皮一炸,猛地掀开了蚌壳,被伊西斯压在身下的刻托缀满泪水的面容撞入视线!
塞琉古斯倏然睁眼,从梦中惊醒过来。
心脏炸裂一样的难受,他捂住胸口,大口喘息着。
他怎么会……做这样的一个梦?
是因为,昨晚窥见了刻托流泪吗?
噩梦的景象犹在眼前,他无意识地攥紧了蹼爪,不收自控地心想着,这种景象,有一天会不会成为现实?
王权……可以无视秩序,将维序者都吞噬掉吗?
“塞琉古斯!大祭司召唤你去神庙!”突然,一个传信水母的声音从他的巢居外传来。
神庙内。
“你们已经满十六星岁了,依照旧例,我今天就要在你们的生命核心位置纹上各自的守护图腾。”刻托在古神像下转过身来,看向两位年少的王裔,腕上的蓬托斯之矛凝聚出一根尖锐的锥刺,“会有点疼,谁先来?”
塞琉古斯瞥了一眼细皮嫩肉的墨洛耳,见他果然面露犹豫,也不知道是装还是真怕,不禁扯了扯唇角。
“看来你很迫不及待啊,塞琉古斯。”
脖子一紧,蓬托斯之矛将他浑身缠住,刻托蹼爪一收,将他瞬间拖拽到了祭台上,活像只献祭用的海牛。
他咬牙盯着刻托,可凝视着那张昨夜他无意窥见的,在他梦里哭泣的脸,他心底窜起的火竟一下熄了大半,直到尖锐的触感划破皮肤才猛然回过神来。
——好疼!!
“别动,乱动只会更疼。”冰冷的蹼爪按紧他绷紧颤抖的身躯,冷酷的浅色眼眸俯视着他。
这痛感跟被海蝎子蛰很像,他不知道刻托知不知道——但多半知道。昨晚出了那件事,今天早上就把他们叫到这儿来纹这个图腾,还要抓他先上,这家伙不会就是为了教训他吧……塞琉古斯磨了磨牙,身躯疼得抬起一点又被他按下去,青筋从颈侧凸起,他死死盯着刻托的双眼,那双色泽冷淡的眼睛……含着泪水的时候,像坠入海里的星星……心头的火又熄了。他喉结滑了一下,刻托却似乎被他看得不自在,挪开了眼。
这小子的眼神……
好奇怪。刻托心下一慌,垂下眼睫,面无表情地操纵着蓬托斯之矛的尖端,在他的胸膛上继续刺绘。
暗金色的纹路渐渐凝聚成海王星的星系图腾,塞琉古斯朝胸口望去,图腾中心竟然不是象征海王星的眼睛形状……而是一个散发着光焰的太阳。
就仿佛是特意为了他设计的。
塞琉古斯有些惊诧地抬起眼皮,看见刻托已漫不经心地挪开了眼皮,看向了身后已一脸期待的墨洛耳。
“大祭司,塞琉古斯的图腾好特别,我也可以要一个一模一样的吗?”墨洛耳眨着湛蓝天真的眼眸,迫不及待地游过来,甚至大胆地抱住了刻托的尾鳍。
塞琉古斯突然感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愤怒。
刻托垂下眼皮,用一种与平时看他的全然不同的温和眼神看着墨洛耳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