耶格尔眼神一凛:“这……”
“看过你的上一个临床病例之后。”萧肃指了指隐形门的方向,“我很难相信你口头上说的这些东西,我更加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。”
耶格尔脸色变幻不定,方卉泽端着茶杯,在氤氲的热气中注视着他的表情,终于道:“给他吧,耶格尔,他是生物学博士,我想你说的这些他应该都能看得懂。”
耶格尔无奈地叹了声,说:“好吧,既然……我也没什么可藏私的,也许两个人的智慧比一个人的强,萧的加入可以带来意外的进展呢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方卉泽看了一眼表,对萧肃道:“很晚了,你刚刚退烧,需要休息,这儿的事交给耶格尔,等他整理一下手头的资料,你们再做探讨。”
萧肃这才发现已经是凌晨一点,待在地下太久,他好像失去了晨昏的概念,整个人都混沌了。
“也许该给你再做些检查。”耶格尔附和地说,“你的情况看起来比我预想的要差,萧,你这个病程,需要非常谨慎的治疗的照顾,否则恶化起来会非常快。”
萧肃默然无语,几乎有些想笑,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恶化得这么快么?
方卉泽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,脸色有些不豫,对耶格尔道:“明天吧,我会给他这一层的门禁权限,你在的情况下他可以进来,到时候你再给他做一遍全面的检查。”
耶格尔点头答应,方卉泽放下茶杯,推着萧肃离开了实验室。
回房间后,郝运来给他送来了宵夜,软糯好消化的白粥,配香橙布丁和加了小虾仁的蒸蛋。萧肃毫无胃口,但还是强迫自己把它们都吃了。
在icu的那一幕始终徘徊在他的脑海里,他的潜意识弥漫着某种可怕的危机感。
此时此刻,能够感受到饥饿,感受到疼痛,起码说明他还活着,还是一个生物意义上的人。
坐在桌前,他习惯性地拿起那只紫色铅笔,在纸上涂写着自己的想法。耶格尔一直在做病毒变种实验,那么进一步证实了他的上一个猜测——那个神秘的远古生物病毒,应该就是在这附近发现的,他们在这里修建elysion,绝对不仅仅是为了依仗恩古夫的势力那么简单。
那么,耶格尔是什么时候发现这玩意的呢?
萧肃在脑海中回忆着关于他的履历,耶格尔是德国人,出生于上世纪90年代初,少年时期赴美留学,直至2017年博士毕业,加入一个无国界医疗组织,赴非洲援助。
他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发现这种病毒的吧?
从2017到他结识方卉泽,来东非建立elysion,中间还隔着六七年,这六七年间他换过几次工作,最长的一次是在瑞典phenix,任研究助理。
这不是很奇怪么?手里掌握着如此稀有的病毒样本,他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待在一个专门替富婆做医美的机构?
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疑惑越发凸显——这个样本到底有什么神秘之处,耶格尔不愿公开,去年那两个线人却不惜用生命来换取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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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肃再一次进入地下三层的实验室, 是第二天的下午。
耶格尔照旧穿着他半新不旧的白大褂, 栗色卷发夹杂着银丝, 乱糟糟的, 宛如一个单纯的学者。
“今天气色不错。”看到萧肃进来, 他挑了挑眉毛,“睡饱了之后感觉好多了对不对?”
萧肃不置可否,耶格尔一边拿真空采血管准备给他抽血,一边自说自话:“你的腿是在来乞力国以后失去知觉的对吗?在那之前有没有特殊的预兆?比如短暂的麻痹,或者睡梦中忽然抽搐?”
萧肃懒得回答,卷起衣袖,将胳膊递给他。耶格尔继续叨叨个不停:“应该让人给你每天按摩一下双腿,否则肌肉会进一步萎缩, 影响血液循环……唔,你比看上去还要瘦啊, 上臂的肌肉竟然这么单薄, 照我看,也许你的胳膊很快就会和腿一样,完全失去控制。”
萧肃很清楚自己的状况,同时觉得他确实只适合在会所里给手无缚鸡之力的阔太太们做拉皮, 否则遇上暴躁的病人一定会被打成烂狗头。
得亏国外没有医闹, 才让他苟活了这么久。
“说起来,我很好奇,你是怎么发现……”耶格尔指了指隐形门的方向, “真的不是方告诉你的?我很怀疑。”
“据说失去四肢以后,人的大脑往往会更加清晰,是不是?”萧肃想了想,说,“我看过很多和我这个病有关的文献,有实验表明,急发期之后大多数病人都变得更专注,思维也更清晰锐利。”
耶格尔有些摸不着头脑,耸耸肩,道:“也许吧,我也看过类似的论文,人体各个器官的运行本来就是此消彼长,有所代偿的,比如一个人瞎了,耳朵就会格外灵敏一些。”
“嗯。”萧肃说,“所以这大概就是我发现你们秘密的原因吧——自从坐在轮椅上哪儿也不能去,我多了很多时间来想事情,直觉也变得比以前敏锐多了。”